白癜风可以吃什么零食 https://disease.39.net/bjzkbdfyy/210626/9110898.html作者:海军山
八所海南铁矿办事处(摄影:一明)
不知道有谁曾住过,或现在正住着侵华日军所盖的房子,而当你们回想起这段往事时,又有什么样的感受?在上个世纪八、十九年代,房子是福利,全靠人头与户口来分配。而那时8岁的我,从广东来到父亲所工作的海南西部有港口的小县城——东方县生活,由此第一次住进了一间日据时代的木板房。我对日本人的印象,多来自于小时候在乡下看过几部《铁道游击队》《地道战》等抗日片。虽然觉得日本人很坏,但毕竟印象都来自于电影,年加上纪小;战争隔得太遥远,也没啥切身的体会,当然更谈不上什么仇恨了。
一、上个世纪四十年代的日式木板别墅
刚从乡下的平房搬进这种全新未知的日式木板房,说真的心里还是有点兴奋和好奇的,以前从没住过,也没真正见过;所以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这栋日据时代的小木板房是东西朝向,门朝西边开。旁边就是八所港职工食堂。这栋木板房共有四间,专门隔出3间分给3户职工住,最靠北的那间听说是最大的,但房子一直上锁,听说仓库什么的,反正我在这里住了几年也没见有人开门进去过。现在回想起来,那栋木板房看起来更像是一栋别墅。
现在依然有人用枕木等搭篱笆
邻居们都在房门前面用铁路的废弃枕木等搭起篱笆,围个前院盖厨房与洗手间。那个时候这一带很多的老式房子都是没有专门的排水沟,因为根本不需要。而大家搭建排水设施也很有趣,在确定好位置后,用力使劲挖,挖开上面三、五十厘米厚的黑土层后,很快就看到洞底及四周都是一大片洁白的沙子。
这个时候再往下深挖一米,就会看到有清水从沙底不断渗出,形成浅浅的一汪水坑,然后在井洞口架好木架子,再盖上一层厚厚的黑胶皮即可,这样一个独立的排水井洞就算建好了。这种黑胶皮在八所港码头有很多废弃的,是专门用来办输送铁矿石的皮带。许多职工都将这种废弃的皮带拿回来做门、搭篱笆或做排水井的井盖。自建的排水井,吸水量还是很大的;每半年只要清理一次里面的黑泥,又可以重新使用了。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以前,八所地区很多的平房都是采用这种方式排水的。
海南老铁路八所现存的老式木板房(摄影:一明)
这个小县城当时在海南也比较特殊,是唯一同时拥有深水港码头与铁路的县城,三亚也有铁路,但那时三亚港吞吐量要比八所港小得多。而这栋木板房离铁路沿线也只有几百米远。小县城港区与铁路局等居民区都保留着日据时代的老房子,至今仍完好的日式建筑有铁路博物馆内的驻琼西日军指挥部大楼;八所港老电影原址对面的平房;还有海南铁矿驻东方八所办事处,这本就是大型的完整日式院落。日本人在东方市这片土地上遗留的其他非民用工程就更多了,如八所港、港口内的铁路矿桥、海南西部最多的老铁路路线等。
二、钻进墙洞通风口后真的有些害怕
那个时候,我特别喜欢这栋木板房门前的木梯,高度有一米多,虽然不是很高,但走上去还是有一种上楼及住在楼房里的感觉。全家吃饭时,虽然厨房里饭桌,但我和兄弟姐妹们更喜欢坐在木走廊边上吃饭,因为没有栏杆,位置高,视野也舒服。木板走廊下有很大的空间,平时可以放置很多柴火,柴火后面依稀可见有一个很大的墙洞通风口,总是让我觉得好奇,这是干什么用的,里面有什么?最终有一次还是忍不住从房后面通风洞口钻了一回。
木板房的通风口(摄影:一明)
初次看见这栋日式木板建筑时,就很诧异,日式木板房的地基很高,用砖头砌成一米左右的砖墙,前后两面各有3个通风口,大人与小孩都能钻得进去。这和海南铁矿驻八所办事处的现存的木板房明显不一样,那边木板房的通风口很小,既没有木板式的走廊,也没有木梯子。所以为了防止小偷从前面钻进前院,前院每户人家的通风墙洞都用柴火给简单地堵住。有一次假期时无聊,我就尝试着钻进过一回。
一进去,感觉里面光线很暗,但不是全黑的那种,借着洞口的余光,依稀可以看见里面有很多的纸屑和布料类的垃圾,那个年代连塑料都少,自然没有什么塑料袋之类。一钻进去后,感觉里面凉嗖嗖的;尽管当时是夏天,里面的温度也比外面低好多;因为不时有风从洞口吹进来,又从另外的洞口出去,发出阵阵呜呜声;虽然是夏天,但在洞口余光衬托下,远处墙角大面积的阴影看上去尤显得黑暗,脑海“划过”电影中日本人的一些凶残画面,越想心里就越害怕,也没敢在里面多逗留,立即顺着光线钻了出去。
三、日式木板房其实还是很结实的
一家人就在这个大约16平方米的木板房里,住了差不多整整4年,整个小学时代绝大部分时光都在这里渡过的。那时候兄弟都还小,大家就这么挤在一个单间里,也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
开始住进来的时候,看到全是木头做的房子还是有些担心不结实,怕地板下陷之类的,可是看到房间里大木柜、桌子和床大件家具摆放在上面都没啥影响;刚开始时的不安,住进来两、三天后也就烟消云散了。房子及地板踩上去觉得非常结实,与一般的水泥地板没太大差别,连跑带跳也不影响。
木板房的天花板(摄影:一明)木板房的天花板(摄影:一明)
房间内个别的木地板踩上去会发出不大的喀吱、喀吱声,尤其是走廊木梯附近的地板更多一些。现在想起来实属正常,已经过了四十余年的老木头房子,要说没有一点毛病也不可能。靠窗门的东西两面的墙壁是那种叠堆的木板;而房间内南北方向的墙壁是平整的白灰墙,看上去是用普通的砂浆批上去的,但用手大力敲打时,墙面发出的回声比较沉闷,感觉是像是用木头来分隔的。天花板上看不到瓦路和梁架,顶上有木板吊顶。现在如果还有这样的一栋木板房,好好装修一下,住在里面绝对是一种享受。但那时候我年纪还小,对这些木建筑等级不懂,更不会去关心。
木板房的房间墙壁(摄影:一明)
虽然是木板房,但是真的挺结实。印象中,木板房门前有一棵高大的木麻黄树,正好长在篱笆的中间,也就成篱笆的一部分。那时候八所地区的木麻黄很多,在海南西部海岸的沙滩地上,能长得很茂盛。门前的木麻黄树有些枝条都伸到了屋顶之上,一到夏天中午就有许多麻雀飞到屋顶上与树上乱叫。那个年代,娱乐非常少,与附近邻居等几个同龄小伙伴就经常制作弹弓,附近乱转去打鸟,打沙螳(沙滩上生长的类似于雷公马的四脚蛇)。
有一次,我用弹弓瞄准树枝上的一群麻雀,弹弓一放,马上就听到一种“低沉的回声”,一只麻雀应声而落。不巧的是,掉在了屋顶上却滚不下来,估计是被木麻黄的树叶给遮挡住。几个小伙伴顿时也有些傻眼,大家分头回各家院子里找竹子或木棍去捅,但总不够长;最后在小伙伴便怂恿下,我只好爬屋顶。顺着院子的枕木篱笆爬上屋顶之后,发现屋顶的瓦很厚,与当时其他平房的瓦不太一样,这种瓦的瓦面宽一些,而且比厚了一大半。
小时候是体会不到住木板房的好处的。现在想起来,与住钢筋水泥的房子相比,才隐约觉得以前都忽略掉木板房中的许多优点。比如夏凉冬暖,冬天时外面很冷,可是一回到家就觉得很暖和。几年住下来,常常“以床为桌,以地板为椅”因为当时房间摆了两张大床,加上两个大衣柜后,空间都被挤占得差不多了。坐在被踩磨得发亮的木头地板上做作业和游戏,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温馨感,让人心情宁和。
这种感觉只可意会,难以言传,似无声、无味也无色,只是在平常的日常生活中,一点一滴地慢慢浸入心头,事后你会啥都记不起来,或许只记得木板房里地板上那块漂亮的木纹;又或者是木板墙上那无聊时的涂鸦。也许正因为周围全被实木制品的氛围所包围着,人似乎更加贴近大自然的缘故吧。从那搬走后,陆续住过平房、上下楼以及或现在的高楼大厦,但却再也找不回当初的那种体验与感觉了。
四、木板房也是我在海南的第一个家
在这样一栋日据时代的木板房里住了差不多有四年,对于童年的我来说,并没有什么不愉快的感觉,若说有,那就是那栋木板房相邻的两间房隔音效果差一些,我对一户邻居的印象不佳,因为很长的一段时间,多次在半夜三更能听到北面那户人家里发出争吵或摔东西的声音,“似乎男方在打老婆”,不时听到有女人的啜泣声,半夜三更当你被惊醒时,心里当然很不是滋味。
听长辈说,这户人家是海口人,男方是港口里的职工,女方是八所港子弟学校高年级数学老师。有次早上上学,出门后相遇,看到女老师红肿的眼睛,脸上似还有些瘀青;见面叫声“老师好”后,双方都倍感尴尬。庆幸这位女老师没教我数学课,不然的话,还真不知道去面对她;好在两三年后这对夫妻就先我们而调去海口了。这算是小时候,我住在这栋木板房里最糟糕的感受,当然只是对邻居发生的事,而与这栋木板房本身无关。
与所有其他少年人一样,上个世八十年代都比较单纯与无知,但同时也是快乐的。战争所带来的伤害,对那个时代任何一个少年人来说,都是遥远的“过去式”,而我们似乎更多的是沉浸在对未来的憧憬与幻想中。后来,随着年岁渐长,了解到更多侵华日军的暴行后,才和大多数中国人那样,渐渐地对日本这个国家以及那些对华不友好的日本人都厌恶起来。
然而时至今天,虽然痛恨侵华日军的暴行及兽行。但如果时光能够倒流的话,我或许还是会选择住进那栋日式的木板房。我想,我们对于日本人的仇恨,是仇恨那些曾经侵略和伤害过中国的日本人,就算对于抵制“日货”的行为我也能理解。但对过去侵华日军拿着刀枪,逼迫中国劳工用血汗建起来的这些军用或民用建筑。我们如果也去仇恨的话,这就是一种不正常的“心理洁僻”,极不可取。
道理很简单。战争年代两军对垒;如果缴获敌人的武器等战利品,我们肯定要使用,缴获的武器越好,就越有利于我们打赢战争。而和平年代也一样,战争胜利后缴获敌人的任何财产,包括建筑等,如果有利于我们加快自己经济发展的,就相当于战时所缴获的“武器”。我想不出有任何拒绝的理由,而且维护好这一批日据时代的老房子,也有着重要的历史与现实意义。但现存一些日据时代留下的老房,尤其是石碌铁矿驻八所办事处那一带的木板房,现在也没有得到开发与保护,随时都有可能被拆毁。
海南铁矿八所办事处(摄影:一明)
我们三户人家是最后一批住在那栋小木板房的住户,我全家搬走没多久,就看到这栋木板房被拆了,在原址上建了一栋上下两层的居民楼。每次回八所,开车路过此地时,总是忍不住多看几眼那个地方,尽管那栋日本人建的木板房早已不存在,但在我心里,我觉得它永远都在那。因为那个地方承载着我小学时代一段无忧无虑的童年生活的印记,会永存心头;而且那里也是我登上海南岛后的第一个家,早已与日本人“毫无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