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宗金鉴》跟《医方集解》这两本清朝的书怎样来看待桂枝汤。
《医宗金鉴》讲桂枝汤呢,它就说“桂枝辛温,辛能发散,温通卫阳”。这个“温通卫阳”,在张仲景的用药逻辑里面,桂枝几乎是大部分药性都走在营分,不太会到卫分的,《医宗金鉴》一讲,就把桂枝讲成是温通卫阳的药,不加姜的话,桂枝不会跑到卫分的。
然后“芍药酸寒”,首先讲过,芍药其实不酸,《神农本草经》写的是苦平,它说“寒走阴营”,它又说“桂枝君芍药,是于发汗中寓敛汗之旨”。就是它的意思说,桂枝会让人出大汗,所以就加了芍药就比较会把汗收住。
桂枝是发汗药吗?芍药是敛汗药啊?这怎么可能,要让一个人发汗是用麻*,要让一个人敛汗是用别的东西,阳虚的汗是用附子,阴虚的汗是用桑叶,怎么会是讲到芍药去?然后“芍药臣桂枝,是于和营中有调卫之功”,就是芍药能够收敛营血,然后桂枝能够调到卫分去。所以他们也有点搞不太清楚。其实在经方逻辑里面,桂枝没有走到那个地方。
然后又说什么“甘草甘平,有安内攘外之能”,意思说用甘草补足了中气,才有中气去打败外面的邪气,比例是2个单位的甘草有那么厉害吗?它说“用以调和中气,即以调和表里”。其实这句话可以说他是对。有了甘草,桂枝到生姜,芍药到大枣,那个一层一层的药性才会出来,所以,它原来要讲的那个事情并没有错,只是它讲成这样的时候,就会让人有很多幻想的空间,他这句话,如果直接读到的话,会觉得,甘草调和表里。然后,后面还讲“借甘草之调和,阳表阴里,气卫血营,并行而不悖”,这全身都调和了。
我觉得现在读《伤寒论》,你要不然就完全不懂注解,就当一个完全不懂得英文文法的英国人,这样就好了。那你如果读了这种乱七八糟,错的文法,那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曾经有个老师是教日文的文法,教的是不太对的日文文法,然后教到学生制造出很诡异的日文,所以你要不然就不要知道文法,直接跟日本人一起生活,这样子日文也是对的。可是你学了错的文法,去说出来的日文真的是吓死人。如果我们在准备那个考试的时候,读这个书,然后时间又不多,大家只需要考过,没有时间去想它到底对不对,就这样把它背下来。背下来之后,觉得其实它讲的也有它的一番道理,所以不会立刻就说它是错的。尤其它讲的这个说法是,有时方本草学在支援它的,就是《本草备要》之类的书,会觉得好像内容都很通。《医方集解》跟《本草备要》是同一个作者,所以《医方集解》的内容跟《本草备要》的内容就是同一些文字。
《医方集解》说“此足太阳药也”,“发汗为重,解肌为轻”、所以“中风不可大汗”这都对。然后说经曰,这个经曰“风淫所胜,平以辛凉”,然后“以酸收之”。这就典型拿《*帝内经》来装框,其实桂枝汤里面既没有什么辛凉之药,也没有用酸来收,就根本跟《*帝内经》这些话没有关系。也硬要框过来,侮辱了《伤寒论》,也侮辱了《*帝内经》。
然后呢,辛甘发散的桂枝为阳,芍药酸收为阴,然后甘草甘平,不令走泄阴气,所以甘草能让人不走泄阴气。“姜辛温能散”,然后“枣甘温能和”,然后“不专于发散”。只是说,当你在读的时候,读桂枝汤这个药方,如果是用时方的本草的观点去解释它的话,往往解释到后来,就像这个《医宗金鉴》,这个清代的御医写的,也是我们现在的检考的范本。你读了之后,你会以为你懂。可是实际上那些文字里面的逻辑都是混乱的,都是暧昧的。
当你以为你懂了之后,有一天你如果真的变成一个医者了,要讲给别人听了,别人听到,就是你讲的话没有人听得懂。因为你无形之中已经进入了黑话的世界了,这就是一个黑话化的过程。
《伤寒论》我们不知为不知的日子也好过,如果硬要这样子去搞它的时候,其实很糟糕。像我们这样子去学习,用这样一条路径去学习,读到后来真的会觉,如果我一开始没有读它还好些。给你很多不正确的知识,然后被那些知识障蔽住,被那些知识咬住。当然不是说它每一句话都错了,只是说,真正的经方逻辑也不在它讲的那个地方。
我自己看《伤寒杂病论》,然后再看现在的一些本草书,会觉得真的有很多说法,今天跟古时候用一个药,它的角度是都不一样了,所以,同学真的要学习《伤寒论》的话,心里头要有一个肚量,就是你心里面在放一些资料的时候,你的档案夹要分开来装。
就是如果你读的本草的书,比如说你平常看到,有人在网路上说这个本草能够干嘛或者干嘛,那你稍微要判别一下,这个干嘛是不是经方里面的干嘛。因为,从汉朝时代用一味药到清朝用一味药,其实很多药的用法上都差很远了。如果你把这个清朝的用法拿来放到那个汉朝的药方去解读它的话,其实像《医宗金鉴》,这样子解读桂枝汤,一个最直接最直接的结果就是,一个读了《医宗金鉴》注解《伤寒论》的人,他读了这个会觉得,好像桂枝汤这个方,没什么了不起。
反而用这些时方药理去读时方,比如说什么参苏饮、芎苏饮、九味羌活汤,会觉得说,哇,解释得头头是道,这个药真妙,所以,当你用那样子的角度去解读经方的时候,你到最后就会放弃经方了。所以,经方其实在这种事情上面很可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