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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0/11/28 2:24:00
宝医bull资讯10月13日下午 http://www.dabianshijin.com/trdbsj/8056.html

岸边的老马

6回到家里,老马遇到不少周折,生活上不习惯,说起撒拉话磕磕巴巴,不伦不类。更为恼心的是找不到般配的同龄女子,谁家的姑娘还等着这个将近中年的初婚男人呢?成就儿女婚事本是撒拉族十分讲究的大事,老马到了这么大岁数还是孑然一身,可把老娘给急坏了。但老马对这事看得开,劝母亲顺其自然,一切随缘吧。一年后他娶回了比自己小十八岁的索菲亚,他们相濡以沫,同休共戚,一直走到了人生的尽头。老马天生就是一只归不了巢的鸟儿。当时像他这样识文断字者廖若晨星,公社成立兽医站时就把他请去当了兽医。我去兽医站时,他正忙着给国务院办公厅和中央*委办公厅写信,反映他被错划“右”派的冤情,要求落实*策。一份份信发出去,石沉大海,又一份份地写,我也帮他抄写过几封信。“文革”结束后,县委想给他落实*策,考虑到他有案在身,慎重起见,派了统战部两名干部去兵团了解情况。遗憾的是,那两个人草草了解到老马是负刑之人就回来交差了。那年月人们对“劳改”一词极为敏感,劳改犯就是阶级敌人,专*对象还落实什么*策?阴差阳错,老马又一次错失了过体面生活的机遇。后来他收到了兵团农二师中级法院寄来的判决书,指出所列罪名纯属莫须有,认定无罪。沉冤虽已昭雪,但时过境迁,与“文革”有关的事早已尘埃落定,老马只是从落实*策的门缝里瞧了一眼,终究未能走进去,相失交臂。后来得知*队系统处理历史遗留问题的机构已经撤销,老马就停止了写信。不过他还是不死心,决意去一趟兵团。翌年开春,他孤身经临夏、过兰州,乘上了北去的列车。我期望着老马此行大有所获,但半个月后他依然空手而归。这是可以理解的,因为中国经历了一场劫难后,蒙冤含恨的人太多了,据说仅新疆建设兵团在文革期间的下放干部就有六万之多,老马作为其中之一,只能承受吧!年娘吉合站长调往贵南县,组织上让我担任白庄兽医站站长。那天下着蒙蒙细雨,县兽医站领导乘坐一辆“长江”牌三轮摩托来到站里,在老马宿舍当着大伙的面,宣读了在一张白纸上手写的任命决定。县站领导宣布之后把那张任命书递给我,拍拍我肩膀说:“小韩啊,这个站就交给你了,好好干。”县兽医站站长是当时我面对的最大的官,由他交付的使命对我而言异常神圣。这也是我第一次成为领众之首,肩起责任与压力,一时感到慌然与无助。多少年后我才有所顿悟,在雨天里接过的那张任命书,意味着我的仕途将从泥泞中开始,前行的路上注定布满了荆棘。其实,那时乡里的“四站”都是县站的派出机构,论级别连股级都不算。小一点的乡站多半是一人一站,既是站长,也是站员。我们站里有四个人,算是比较大的了。老马看出了我的犹豫,说道:“既然领导信任你,你就接吧,反正就我们几个,熟人熟面,以后支持你就是。”经老马这么一说,老杨和索南也随声附和。那就接吧,让我从这个不是官的位置上慢慢起步,无论今后到达哪一站,只要记得这里是迈开第一步的地方就行。那时的兽医站条件差到无以复加的地步,药架上摆着几盒“文革”时期购进的失效药品,不能用,也不能销毁,得挂在账上不能动,其价值总共不过六百元。遇到病畜上门,老马们习惯了开一张处方,让畜主到近旁的卫生院抓药。全年门诊收入勉强抵消煤电费。最让人可气的是,有几个屠家居然把牛羊拉到兽医站院内屠宰,周围开饭馆的人也把兽医站当起了厕所,每天早上院内粪便血块遍布,异味难忍,活像一个屠宰场。我们几个都很气愤,但没人把这种愤懑发泄出来。这无疑是对我处事能力的一大考验。但初出茅庐、涉世未深的我,面对屠户们手持屠刀、如入无人之境的强蛮劲,只能无可奈何地忍受着,日复一日地清屎除便,守护着这个腌臢之地。有一天早晨我被叽里呱啦的吵骂声惊醒,起床一看,院子里站满了一群人,老马比划着手,跟一个人大声说话。原来老马趁我未醒时洒扫庭除,把人畜粪便堆积到一起,等到一个屠夫牵牛进来,举刀行宰时,老马就把那些早已准备好的粪便铲到牛旁,引得屠夫大怒,跟老马吵起架来。这好像是老马精心设计的一出戏,事先没跟我透过气。他们的吵架声引来了周围的饭馆家和屠户。等到人齐了,火候到了,老马不温不火地说:“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是国家单位!你们这样糟践国家单位是要犯法的。念着我们是邻居,才没给上面反映。今天到了这个份上,你们太不像话了,我们实在忍不下去。如果你们再这样把兽医站当成自家屠宰场,我们只好撕破脸皮说话!”接着,老马晃了晃装有辛硫磷的瓶子说:“明天我们用这个东西杀一杀院里的臭虫,如果谁的肉上沾了臭味,就别怪我们没提醒。”听老马这么一说,人群里有了指责声、埋怨声,那几个屠家也相互嘀咕起来。有个年长点的屠夫说:“老马说的对着哩,我们也不想糟蹋这儿,但这集镇上没有个放血的地方,我们也是没法子才在这里图了个方便,以后我就不来了。”那人说罢转身就走,众人也跟着散去。从那以后我们尽量晚开门,我和老马一直在门口把守,偶尔有一两个屠家来试探,都被挡了回去,时间久了,也就没人来屠宰了。日子恢复了平静,我们在闹市里为自己争来了一处清静之地,但站里的工作依旧没有起色。我想干出点事情,老马知道我的心思。每当夜深人静时,我和他像热剩饭似的翻来覆去探讨让兽医站走出困境的办法。终于打探到上级欲在基层兽医站实行综合办站试点的消息,如果哪个站愿意冒险,就可申请一万元贷款,只要能赢利,搞什么项目都可以。那时正兴万元户,谁手里攥着万把块钱,那真是人尖子。上万元的票子我连摸都没摸过,哪里敢贷款?何况冒风险还不是为自己。但老马不这么看,他说这是个好机会,要成就一点事情哪能不担点风险?打仗也一样,人多力气大不一定取胜,关键要看有没有出手的胆量。在老马的撺掇下,几经周折,我按了手印,为站里贷出了一万块钱。至今还清楚记得,那天从农行取出的那一沓钱沉重得让我喘不过气来,身上热乎乎的,沁出了汗粒。脑子里一个劲地盘算着这么多钱搁一天得付多少利息?如此盲目贷款,万一找不到可心的项目怎么办?越想越犯难,心里责怪老马不该出这样的馊主意。老马看我犯愁,一脸愧疚之色,但马上又宽慰我不要着急,会有好办法的。实际上他也拿不出为我解愁的妙计。我们寻思过在镇上办一个录像室,也动过合伙买一辆班车的念头。正当万般无奈、一筹莫展之际,索南说他愿意借出这笔钱,希望缴纳的利润低一些。我心里暗喜,索南的条件可以考虑。几经交涉,跟他达成了转借协议:转借本金一万元,使用期三年,每年给站里上缴元利润。把钱放到索南手里的一刹那,我才如获重释,有了久病初愈般的轻松。事情进行得很顺利,索南用这笔款跟一位亲戚合伙贩运牛羊,收益不菲。三年下来,我们用所得款项购买了新药,药架上摆满了各色药品,诊病治疾再也不用去卫生院拿药了。初尝甜头后,我们又动起心思,想把事情弄大一些。老马时常提起的一件事不时在我脑子里打转。他说把兽医站临街的围墙都拆了,大门挪到里侧的巷道里,腾出来的这一溜地上盖铺面,租出去。这当然是个好主意,兽医站处在小镇最抢眼的中心位置,有些个体户早已瞄上了这个地段,愿意出钱修商铺,但我们多次请示上面,也给不了一句准话。年得知有一笔乡站改造资金要下来,县兽医站开会研究资金分配事宜。我们觉得无论从哪方面讲,首改资金非白庄站莫属。那天我和老马去参加会议。没想到项目早已确定,我们站不在其中。我和老马无法接受把我们打入冷宫的事实,不停地变换角度陈述理由,但县站领导未予理睬,等我们说急了,他就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以后再考虑吧。既然这样,呆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我和老马私底下嘟哝了几句,佯装上厕所就开溜了。这个不太理智的贸然之举,竟使事情在瞬间发生了逆转。我们回到站里没多久,县站站长(我们称其为大站长)带着两个人追来了,火冒三丈,朝我们狠狠地发泄了一通。我自知理亏,未敢多嘴。等大站长耍尽脾气、气消了大半,就扔过来一句话:“你们想怎么办?”指着老马又补了一句:“就算小韩不懂事,你老马这么大岁数的人还不懂规矩?”我挖不清大站长话里的另一层含义,不知如何应对。毕竟姜还是老的辣,老马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若有所思地说:“我们逃会实在不应该,都是我的错,领导怎么批评都不为过。只是,我们一直盼着这么个机会,放着这么好的条件受穷实在憋得很。这个站是在我手里立起来的,我对它有感情,不想它垮了就起不来。如今上面有好*策,我怕又要错过了,所以就······”老马这么一说,大站长脸上怒气渐消,放缓了语气说:“有话好好说嘛,你们那样撅尾巴撩蹄子,叫我们的脸往哪儿搁?以后还怎么领导大家?”大站长优雅地吸了几口烟,吐出一团烟雾,作了个放松状,抬起眼皮,见我们洗耳恭听的样子,说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们这么一闹,倒提醒了我们,从资金投入的效益和风险来看,今年考虑你们站是合适的。”我们说了很多感谢加奉承的话,心里憧憬着自己的美好未来。待六万元改造资金下达后,施工队赶在雨季前推倒沿街围墙,开工动土。到九月,沿街五间商铺一溜摆开,雪白的墙面、齐刷刷的门窗,成为集镇上惹眼的一道风景。每间铺面年租金一千元。像是久旱的庄稼淋了一场透雨,从此站里收入旱涝保收。8老马在新疆建设兵团当兽医时曾接触过中草药,“文革”期间乡里办了一个制药厂,虽然没办成,但老马作为乡里派去的工作人员,去省城参加过几次制剂培训班,省牧科院专家来夕昌沟普查中草药时也是他陪同的,所以他对中草药颇有见识。乡制药厂撤办时把部分器械和中草药都搬到兽医站,一间房里摞满了几大箱装针剂用的20毫升和5毫升安醅、十几框各类名贵中药材。老马对这些东西情有独钟,即使临夏的药贩子高价收购,也未舍得出售,一直保存至今。他时常鼓动我说,给这些宝贝找个出路吧。我问他有什么法子,他说可以制作兽药,他对以前学过的制作流程大致还有印象,再摸索一下就可以出品了。经过了几件事情的历练,我也练就了一些胆识,觉得只要老马看准的事一般不会出错。摸着我在县科委同学的关系,打听到科委正好有“星火计划”项目课题经费,也在寻找类此短平快项目。经同学引荐,我找马光辉主任求援。科委领导对我们的想法很感兴趣,没过多久便以“夕昌沟中草药开发与利用”项目,给了三千元科研经费。搞一个项目三千元当然是杯水车薪,要把这个项目拿下来,至少需要三十种中草药、一台粉碎机和必要的设施。周围同行投来异样的嘲讽的目光,有的甚至当面奚落我们,说几个土八路想制剂简直是异想天开。我隐隐感到了一股压力。老马却满有把握地说:“不怕人家怎么说。药房里的十几种中药材,都是比较贵重的,可以省下一大笔钱,其余所需都是草药,咱们这地方田间渠头到处都是,只有大*、当归、*芪、柴胡等根类药材须到夕昌沟去采挖。这几样药草生长在夕昌沟哪座山、哪条沟,我闭着眼睛也能想起来。”看着老马的那股劲头,我们都信心满满。为了稳妥起见,我们把每个环节可能碰到的技术难题逐个滤了一遍。说到制剂时,老马也蹙起眉头,说出了他的一点担心:“制作散剂和酊剂绝对没有问题,但针剂的流程比较复杂,这个得靠老杨了。”缄默不语的老杨说:“如果只搞*连素、柴胡、胆汁三样针剂,我脑子里都装着哩,问题不大。”初步商定之后,几个人开始分头行动。老杨守站,顺便提取制作*连素的结晶物,老马、索南和我进山采药。我们在麻日村索南家落脚,天不亮就进山,下午背着药材赶回来。索南媳妇卓玛吉帮我们在院子里晒干药材。记得索南还是刚另立门户,院子西面盖了几间藏式房屋,屋里只有一面跟灶台连接的土炕。我和老马跟索南一家四口并排睡在通铺上,我感觉很别扭,就在最里侧靠墙处占了个位置。老马好像习以为常,并不把那么多人同睡一炕当作一回事,眼睛一闭,照样鼾声如雷。索南也是民间兽医,负责夕昌片区防病治病事宜。他中等身材,穿一身绿色*服,咖啡色鸭舌帽下是一张清瘦的脸庞和一双忧郁的眼睛。虽然他少言寡语,但做事很有主见。藏族妇女们长年累月砍柴背柴,在院墙上摞起高高的柴捆,谁家墙上的柴垛高,说明谁家的女人本事大。这些柴禾多半是装点门面,舍不得当作烧料,风吹雨淋中失去了筋骨。索南却不让媳妇天天上山背柴,觉得只要烧水做饭够用就行。卓玛吉因此保留了一副好身段,平常穿一件黑色条绒藏袍,要出门时换一件打着氆氇边的黑色的确良客装,扎上红腰带,上半截身子露出红色高领毛衣,显得细条匀称,卓尔不群。她见了我们嫣然一笑,露出一颗镶了金的牙齿。我和老马最爱吃卓玛吉做的搅团。她打出来的搅团软硬适宜、稀稠得当,不粘不糊,有一股淡淡的豆香味,脆利爽口。那功夫全在搅棒左转右旋的手劲上。搅团做成后,从一边切上一勺盛到碗里,用勺底轻轻一压,把碗里的搅团匀平,再舀一点浆水和用荨麻草及野生葱花做成的臊子,就可以享用了。老马吃起来特别有味,无需咀嚼,几声“呲溜呲溜”,两碗搅团已经报销了。那年夏天我们三次进驻夕昌沟,每次住留十天半月。雨天缩在屋里打扑克,天放晴时便进山采挖。三人背着采挖工具,行走在茂密的丛林里,翻山越岭,穿沟涉水。饿了,在山涧溪水旁拿出干粮拌着凉水充饥;累了,就躺在铺满花草的山坡上憩息。寂静的山谷中,烈日当空,空谷足音。我们在不是路的山道上高一脚、低一脚颠簸时,总有一点寂寞袭上心头。尕拉山背后有一泓自然形成的池水,四周马莲片片,沙棘丛丛,芳草萋萋。深夏时节,雷鸣电闪之后,山坡上的雨水都聚拢于池中,把池面一下子托大起来。蓝天碧澄,白云悠悠,池面上倒映着两侧葱茏的山势,几匹马摇着尾巴悠闲地在池边食草,几对鸳鸯在水中来回嬉戏,恩爱无比。眼前展现如此美妙的山光水色,我们再也挪不动脚步了,在绿茸茸的草坡上躺下来,伸展开双腿,头枕着放到脑后的双手,嘴里衔着一根青草,漫无边际地想着心事。蓝天白云下,蓊郁的芳草间,我的心儿静得像一汪池水,思绪纯净得没有一缕杂念。这时索南对老马说:“阿爷来一首。”老马随后就问:“来一个吗?”像是征求我的意见,我就说:“来一个。”于是老马就唱:“上去高山望平川,平川里有一朵牡丹······”他肚里有放不完的民歌,什么撒拉令、河湟令、河州令都信手拈来,唱什么都有一种只有在山里听着才过瘾的韵味。有时他随口编上那么几句,把我们感染得在舒爽中有了淡淡的愁绪。9夕昌沟有五个自然村,到最远的强宁村要翻过几座山、穿过几条沟,一般得住上一宿。因为有索南在,我们在这一带不论住到谁家,还是随便钻进哪座帐篷,都能喝上奶茶,吃上热饭。虽然尘土满身、身疲腿肿,但心里依然踏实得像在自家院子里。强宁村是全县有名的农牧结合村,坐落在背风向阳的一处洼地上,出门便是丰美的天然牧场,村后是肥沃的农田。近三十户人家,户户饲养百来只绵羊、十几头牛,博硕肥腯。各家院里储满了烧饭用的牛粪,库房里备足了够用几年的粮食,酥油、曲拉、牛羊毛等畜产品每家可见。为了招待穆斯林客人,有些家户还特意请来当地撒拉人宰牛或宰羊,除了家用外,把一部分剔骨肉晒干,有客登门时拿出来款待。我们每次去总能吃到晒干的牛羊肉。我拌炒面的动作显然很笨拙,磨蹭半天也捏不出一把。老马总是抢先拿碗,切一块酥油放到碗里,放几勺白糖和曲拉,再抓几把炒面漫到碗里,用食指在碗边炒面上捅开一个口子,底下的糖水就冒出来,吸上几口糖水后开始拌面,三下两下就捏起一把湿漉漉的糌粑递给我。老马胃肠好,风趣地说他的胃里除了石头都能消化,所以每次要拌两碗才吃得踏实。夏收后,我们四人分头在自家门前的渠边田埂上采撷一些乡人们看做野草的药草,如丹参、藿香、麻*草、益母草、车前子、甘草等。不花钱就能采摘到那么多药草,我的兴头很足,妻子下地时顺便帮我们采来一大堆车前子,连我四岁的儿子也认得这种植物。老杨这边也进展顺畅,他反复琢磨,昼夜实验,攻下了提取*连素结晶物的关键一环。*连素制作过程颇为繁复。先取下*刺树皮,晒干后浸泡,把含有*连素的汁液用砂滤棒滤出来,滤液用四层滤纸再滤一遍,将滤纸上形成的结晶物放到干燥箱烘干,变成粉末,粉末按一比一千的比例用无菌水稀释后装入安醅内。相比而言,其它制剂就简单多了。制剂用的是无菌水,我们买不起离子交换机,只能土法制取。在钢精锅盖中央砸开一个小孔,把一根胶皮管的一端从锅盖小孔插入锅内,锅盖与锅口边上用七八个夹子夹紧,以防漏气。胶皮管的另一头接到一口玻璃瓶内。当锅里的水烧开时,所产生的蒸汽顺着胶管流到玻璃瓶。那就是无菌水,也叫蒸馏水,一昼夜可以提取10公升。也有卡壳的时候。当所有的前期工序准备妥当、将要瓶装时,安醅的封口难倒了我们。老马们以前学过的方法是,把安醅用酒精灯烤熔,然后用镊子夹住,看似封口了,但待冷却后一看,仍留下一个针尖细的小孔。反复试了几天,百思不得其解。后来老马从一本杂志上受到启发,想出了一个新法子。他说酒精灯在自燃状态下火力不够,应该给点外力,让火焰燃烧得猛烈些。大家意见一致后,找来医生给人体量血压用的打气囊,把气囊管对准酒精灯上的火焰,使劲打气。火焰在气体的作用下开始增加力道,将安醅颈部熔化的速度明显加快,瓶颈烧红后用镊子轻轻一提,就被封得一丝不漏了。制作散剂的工序虽然简易,但把二十几种药草混在一起制成粉末,非要一台粉碎机不可。老杨说他们村里有给猪儿粉碎饲料的机子,只是怕我们忌讳。我说没什么好忌讳的。于是我和老马雇了辆手扶拖拉机,装上所有药草去洛尕村,在临路的一户人家说定粉碎的价钱,不到一刻钟就完事了。我和老马爬进逼仄的接料棚,蛮有兴致地装了几麻袋散发着浓郁沉香的药草。老马说这些草粉若用蜂蜜拌成药丸,人吃了大益健康。就这样,因陋就简,我们依着自己的想象力,居然制成了*连素、柴胡、胆汁三样针剂,消*散、清肺散、健胃散和大*酊七种药品,经过一段时间的临床应用后其疗效得以验证。药的成品虽然粗糙一些,但疗效堪与正规制药厂的同类药品相比肩,*连素针剂跟天津制药厂的产品不分伯仲。最后一道工序是包装,这该是我的拿手好戏。照着成品药的标签,我动手设计了药品标签,在蜡纸上刻好后,从学校借来油印机,一份份滚印出来,把印在白纸上散发着淡淡油墨味的标签贴到瓶子或包装袋上。所有的工序了却之后,县科委对药品进行了实地验收。我手写了长达万言的项目实施报告,郑重其事地向前来验收的马光辉主任作了汇报。马主任对项目成果的评价超出了我们的预想。我记得,这些药品还在庆祝自治县成立三十五周年期间作为科技成果展出过。那一年,站里用卖药所得给每人发了补助,老马用分得的钱缝制了一套得体的黑色中山装,老当益壮,精神矍铄,俨然换了一副模样。那一年,站里的账面资金增加到六万多元,从中拿出五千元在索南家设立了夕昌片兽医分站。节节攀高的兽医站在全省同行业中小有名气,我被评为全国畜牧三站建设先进个人,受到农牧渔业部表彰。老马们把全部信任和能耐毫无保留地支付给了我,他们自己却默默地站在我身后,分享着我的成功。泥泞路上他们为我铺垫踩脚的石子,荆棘途中为我铲除挡道的路障。每当我遭遇不测,他们就紧锁眉头,比我还着急;当我小有所获,他们就轻声而笑,笑得比我还灿烂,他们用粗糙而温热的手把我的名字举到了北京。10牛改是一项新推开的技术,将国内外优良品种公牛精液制成包衣颗粒后,在零下度的液氮中保存,长距离运送到像我们这样的偏远山区。我和索南负责人工授精,他的技术比我娴熟好多,一下就能摸到母牛子宫,很快找准授精部位。因此我把索南高看一眼。人工改良*牛的技术操作并不复杂,从液氮罐中急速取出两颗精粒,放入试管内,用无菌水稀释,摇匀,吸入输精器。然后从输精管取一滴精液放到显微镜下观察精子活力,再输入母牛子宫角内。行内把母牛人工受精说成*牛改良,简称牛改,这样说可能避开了外界对这项工作的不雅之词。刚开始,我也不大情愿挨上这个脏兮兮的活儿,又脏又累不说,还让人瞧不起。为避人谈嫌,母牛被牵进配种室后,我紧闭室门,以免让熟人瞧见。但是,按我的脾性,免不了要干的事,总会命令自己去做,而且尽力做得出色些。既然躲不开,那就干吧,任由别人去说。时间长了,我也摸索出一些只能意会、不可言传的门道,比如可以从母牛眼结膜上判断最佳授精时间,通过触摸卵巢能掌握卵泡的排放情形,使授精的精准率大大提升。老马对牛改自然是门外汉,索南不在时只能打我的下手,他乐意而为。我要操作时,他二话不说,放下手里的活儿,帮我清洗、消毒、固定牲畜,把边上的工作做得稳稳当当。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国大地从僵硬的体制中解脱已有好几年,但边远山区农人的思想尚未开化,除了务劳庄稼外,把寻钱的门路都放到鸡鸭牛羊上。牛改正好填补了乡民们发家致富的渴求。刚开始许多人不相信这样的搞法,坊间传出“几滴水能变牛犊吗?”的言语。但农民又最讲实际,当来年母牛产下一个个活蹦乱跳的牛仔时,他们的疑虑便烟消云散,纷纷前来“投胎”。到了第三年,越来越多的人看到了*牛改良的利好,农户的养牛热情被调动起来,预约的、咨询的、配种的络绎不绝,兽医站门庭若市,我和索南应接不暇了。很多乡亲还顺手带来一些水果、鸡蛋、酥油、鲜奶等东西,这让我有了一份成就感,使我意识到生命的火焰只有在为别人燃烧时才会发光,生命的价值不在于贵贱,而在于奉献。细细一算,三年里我竟然为上千头母牛授精,产下了六百多头良种牛犊,不少家庭从此摆脱了窘境。去年在大街上忽听有人唤我站长,抬眼看去,陌生的面孔使我一脸茫然。那人说当年在我手里他得到过两只牛犊。我甚为感慨,想不到尘封的日子里还有一个不知名的朋友在牢牢地惦记着我,那么,曾经的付出也就值了。这件凡常小事,使我对生命意义萌生了更为深刻的思索。我常想,由于人类自私的天性使然,人性中光辉的一面总被不光彩的一面所罩住,于是人类就有了征服的欲念,男人把征服世界的功夫用在了江山和女人上。人们在征服与被征服之间苦苦挣扎后,就划分了君臣、主仆、尊卑等三六九等各色人群。即便是君、是主、是尊,唯恐自己不够高大,还要费心耗力爬上舞台;唯恐自己被人遗忘,还要削尖脑袋挤到聚光灯下;也有一些官人拿着大众的资财为悦己者解囊,以求得一息掌声。即使这样,在岁月的河流中他们的身影仍被冲刷得不留毫末,荡然无存。其实,给岁月打上烙印的反而是那些为别人遮风挡雨、授手援溺的人,众人会把他们高高举起,长久地念叨他们的名字。所以,征服世界与其说是征服别人,还不如说是降伏自己的欲火。多少年后,我的名号也由这个“长”换成那个“长”,换来换去,总也摆脱不了一种虚名的影子。那种名号的拥有,有时是诱惑使然,有时是无奈的棋局,但生命里最为在意的,还是从前老马们唇舌间吐出的那个小站长。(未完待续……)韩庆功

岸边的老马(一)

作者简介:

韩庆功,撒拉族,祖籍青海循化。青海省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散文集《故乡在哪里》《边缘上的思考》,长篇小说《*河从这里拐弯》,写作量余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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